高三(13)班高天运
对我自己来说,心胸是我在生活中想要达到的最低目标,某件事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认为它不值得一做;某个人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觉得他不值得一交;某种生活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会认为它不值得一过。人必须过他可以接受的生活,这恰恰是他改变一切的动力。人有了心胸,就可以用它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王小波
传统文化,历来是中国学者的一个情节和心结。中华文化悠悠五千年源远流长,作为向来重视人文科学的中国学者,有所谓的文化情节自然在情理之中。只要不是过分地像余秋雨那样想用散文把传统文化淘个遍,大都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可是同时,中华传统文化这条大河又过于“流长”而非“流广”,非但自然科学几无立足之地,就是人文科学在几千年间也由儒学一统天下。这条大河并不十分兼收并蓄,似乎还有一种排外的倾向,特别是当它的源头变为儒学之后。于是这样的传统文化成了学者们的心结。想要改变,似乎难过登天;想要突破,也苦于传统氛围的坚不可摧。
我想,历史的一大特点和优点就是可以让后人对前人的思想甚至文化随意评论而不用承受过大的压力。虽然中国传统文化的定势禁锢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但到如今,人们已经完全有能力跳出这个手掌心。于是王小波说:“某个人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觉得他不值得一交;某种生活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会认为它不值得一过。”以“心胸”作为最低标准来衡量生活,衡量历史和文化,而不是以他人的评价或社会主流的评价。“如果我生活在春秋时代,我想我也会去做他(孔子)的学生,虽然我不认同他的思想。一个挺可爱的老头,和一帮学生谈谈话,讲讲学,弹弹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已经是传统甚至迂腐的观念,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和独立人格的学者,并不见得要做老师的括音器。我想不仅是王小波,更有千千万万的学者都向往孔子那种自由清新的教学。这种儒学,为何没有压迫和束缚?或许还是和它当时的地位有关吧。
到了孟子,情况便发生了变化。“孟老夫子说:‘墨子非攻,是无君也;杨朱兼爱,是无父也;无君无父,是禽兽也。’我不喜欢这种说法。不同意就好了,干嘛骂别人是‘禽兽’呢!他总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与他人辩论的架势,我不喜欢。”是的,孟子以“雄辩”著称,即便没有很明确的事理来说服别人,也能以“浩然之气”的架势压人一头:我的就是对的,因为我有“浩然之气”,是君子。这样未免过于狭隘了,而且思想这个东西,本来就不能强求一致,这种带着些压迫的传道,虽然有孟子个人的原因,我想也应和当时儒学的势力有些关系。
王小波喜欢墨子和杨朱。主流的儒学“有悖于他的心胸”,而散发着人文关怀的墨子和杨朱却能打动他。“兼爱、非攻”,似乎有些小家子气,也不能用来“治国、平天下”,但这正是对最底层人民生活的关注。儒学经常告诉别人做了之后怎么好,却不告诉别人怎么去做,(特别是孔子之后)“梁惠王问孟子,‘我为什么要采纳你的主张?’孟子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梁惠王又问:“那是很好,可是怎么做呢?”孟子正色,又去扯他的什么‘浩然之气’去了。”王小波的叙述或许有点夸张,但儒学的形而上学性可见一斑。与其唱这样的高调,真的不如着眼于日常生活。毕竟生活不是政治,而真正的政治是为了让人民更好地生活。
儒学,或者说中国的主流文化的发展过程,也是一个压迫和僵化的过程。压迫,是压迫在它学术权威下、阴影中、夹缝中的学者;僵化,是僵化它自身,让原本清新自由的思想变成了“三纲五常”,简单且极端。一种脱离实际的统治思想却统治着一代代的人们,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传统的惯性与定势实在可怕。其实,脱离生活,脱离实际在儒学的早期就初露端倪。孔子对食品的要求是“割不正不食”,这完全是超越了生理需求和味觉享受之后的做作,无必要且无意义。“仁、义、礼、智、信”都是对行为的要求,苛刻而且也有许多全无必要。我们研究了太多怎样做人,却忘记了怎样生存。
罗素说:“参差多态是幸福的本原。”而中国的传统文化,便是在创造一个巨大的手掌心,让所有的人永远在突破和束缚,希望和绝望中徘徊。于是“腐儒”几乎成了“儒生”的同义词,他们生活在“习惯”中,这个终极牢狱,让他们失去了走出去的力量和可能。我想这本不是这些人可以接受的生活,只是习惯了,如此而已;而且,如此可怕。
中国的传统文化是瘸腿的,而自然科学正是那条断腿。自然科学具有一种平等性,那就是正确的结论每个人都有可能得到而且被别人承认,它往往是说一不二的,不存在一个权威可以凭自己的身份、地位来让苹果向天上飞。可以说儒学最后走向极端和中国与近代科学擦肩而过不无关系。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人文科学研究的范围较自然科学相对狭窄。“一个芭蕾舞剧看50遍是欣赏,看100遍就到了自然科学的范畴,看200遍就上升到了哲学的范畴。芭蕾舞剧看200遍是可怕的,一个问题钻个几百年就更加可怕。” 儒学,颠过来倒过去也就研究那几个问题,多少人穷其毕生,它的可怕度可想而知。
乌托邦并不美好,因为这种生活是被设置的;儒学走向极端,因为这种文化是被禁锢的。我们必须要先做一个人,一个能够让自己的生命持续下去的人,然后才能做一个君子或绅士。有时,我们只有先活得更好,然后才能生活得更好。悲天悯人的哲学家也许并不比一个改进农用水车的人伟大。
每个人的导演只有自己,每个人的剧本只有一个演员,我们需要有自己的原则,需要和追求。跳出手掌心。(指导老师 沈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