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图书馆界》2010年第5期
[摘 要]儒家经典《论语》与图书馆人文精神有着诸多相通之处,二者不仅在哲学层面上存在本体论的一致性,在服务与管理层面,《论语》亦可作为践行图书馆人文精神的指南。这三个层面相辅相成、互为依存,共同构成了图书馆人文精神严密而精深的逻辑体系。
[关键词]论语;图书馆;人文精神;哲学;服务;管理
[中图分类号]G25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5-6041(2010)05-0004-03
图书馆人文精神是进入新世纪以来学界探讨的热点问题之一,在我国,这一概念是由吴晞先生于1999年首先提出的。究其根源,一般认为人文精神发轫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并随着人文精神对西方图书馆事业的烛照应运而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图书馆事业开展得如火如荼,无论是服务方式抑或是图书馆布局等方面均体现出浓厚的人文关怀,散发着浓郁的人文主义气息。我国应该积极学习其创办与管理图书馆的经验,不能因为我国图书馆事业滞后于西方,就全然漠视宝贵的人文主义传统。我国古代典籍浩如烟海,处处可见传统人文主义的基因,今摭取《论语》以释之,并对图书馆人文精神的内涵作一探索。
1 哲学层面:《论语》与图书馆人文精神本体论的一致
路卡斯(C.J.Lucas)认为哲学的主要特征有二:一是个人对生活和世界的态度,二是企图从总体中观察。[1]探讨《论语》不能不提及儒学。囿于孔子以后儒学的分化、发展、流变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故而这里所探讨的儒学仅指孔子的原始儒学。孔门儒学的核心是“仁”,其基本特征在于塑造人性心理,强调理性与情感的自然交融和相互渗透,倡导将“人化的情感”建立在自然性动物生存的生理基础之上,即“内在自然的人化”。[2]这在《论语》中有着精辟的阐述。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3]24意思是外在形式的礼乐都应以内在心理情感为真正的凭依,就像某些音乐虽有曲调,甚为悦耳,但却令人心生空洞无物的感觉。可见,培育理性化的情感是儒学的主要诉求,即“情本体论”。
“精神”指人的意识、思维活动和一般的心理状态。按照路卡斯的解释,哲学意义上的图书馆人文精神就是指宏观层面上图书馆员对图书馆事业的态度,即图书馆职业精神。这是图书馆人文精神的基本内核,它是主体对图书馆工作发自内心的感受,与《论语》“情本体论”的精神实质一脉相承。图书馆担负着保存人类文化遗产、开展社会教育等职能,而实现这些职能,归根结底要依靠图书馆人热爱文化事业、无私奉献的人文精神。图书馆人要具有淡泊名利、甘为人梯的品质,正如孔子所云:“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3]71如果仅仅把图书馆工作当作和主体对立的客观经验知识,就只能为自身增加一定的认知与经验而已。只有让图书馆职业精神进入人的心灵,引发人们在情感上的共鸣,才能将自己的认知与经验升华到“理性化的情感”的境界,才能做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3]59
当今我国图书馆事业与国外发达国家相比,在电子科技等硬件方面已经基本齐平,但在人员素质和服务水平方面却存在较大差距,诸如图书馆员的入职门槛较低、职业角色认同感较差等,与孔子所倡导的“居之无倦,行之以忠”[3]129相去甚远。没有虔诚的敬业精神,没有“理性化的情感”为支撑,就如孔子所说的“没有仁的礼乐”一样,只是徒具形式而已。因此,我们不能单纯强调外在的律令规范,也不仅仅是大声疾呼建立严格的从业人员准入制度,而更要充分重视人们内心的情感认同。孔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3]35不能从内心真正热爱这个行业的人是不适合从事图书馆工作的,即使现在从事此职业,也只是将其当作谋生手段,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选择离开。失去全体图书馆人对本职工作情感上的皈依,图书馆事业的兴盛皆为空谈。
2 服务层面:《论语》是实践图书馆人文精神的行动纲领
图书馆人文精神突出对人的重视,强调尊重人的价值,其中的“人”既包括读者也涵盖馆员,现胪析如次。
2.1 读者为“人”之内涵
2.1.1 全面发展:孔子在《论语》中强调人要重视全面发展。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3]67即志向于道,根据于德,依靠于仁,娴熟地掌握技艺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教育内容要广博,要以“文、行、忠、信”,[3]73即以文化知识、品德修养、忠诚笃厚、坚守信约作为教育纲要。这与图书馆人文精神关怀中人的生存质量和意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颇为一致。图书馆作为文化传播的阵地,社会教育职能是其首要职能。对于高校图书馆而言,笔者认为“行、忠、信”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具有文化休闲功能的文献资源在潜移默化中实现的。我国现代高等教育讲究培养人的全面发展,但实际上却大多偏重于知识、技能的传授和智力的培育,缺乏文化熏陶、人格培养和非智力因素的开发。公共图书馆是面向公众服务的,肩负着思想教化的重要使命。因此,各类图书馆应严把文献采访关,以具有高雅艺术品味和丰富文化内涵的休闲文化资源引导读者,使读者在享受俗文化消闲的同时登上“雅”的殿堂,以发展人性、完善人格。
2.1.2 有教无类:孔子教育思想最闪亮的地方就是其“有教无类”[3]170的思想,即受教育者应不分贵贱、贤愚、地域,这在当时无疑具有重大意义。穿越千年,这一思想与图书馆所倡导的“图书馆面前人人平等”有着惊人的相似。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与国际图书馆协会与机构联合会颁布的各种宣言大力倡导平等原则之外,全世界已有60多个国家和地区先后制定了250多部图书馆法规,均以“提供平等服务、保障知识自由”作为现代图书馆服务的重要理念,[4]对全民享有信息公平与信息民主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在我国,平等服务已成为现今各级各类图书馆不懈努力的方向。
2.1.3 乐学好学:孔子认为追求学问的关键在于爱学、乐学。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3]61事实上孔子自己就是一个“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3]71的人。这一浅显易懂的道理不能不引起我们图书馆从业者的深思。既然图书馆头等重要的任务是想方设法让读者利用馆藏,那么图书馆就应该讲求方式和方法,千方百计培养读者的“学习之乐”。除提高馆藏质量、增强图书馆的内涵之外,外在视觉层面的因素也不容忽视:一是物的因素,如雄伟美观的图书馆建筑、整洁优雅的馆内环境等;二是人的因素,如图书馆人的服饰美、语言美、气质美以及热情周到的服务态度等。图书馆要营造出一种充满人文意蕴的宁静、典雅、舒适的阅读环境,使之无愧于“知识殿堂”的称号。
2.2 馆员为“人”之内涵
2.2.1 和而不同:我们在强调“读者第一,服务至上”时不能忽视馆员也是独立的、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孔子曰:“君子不器”。[3]17即人非机器,不要成为某种特定目的的工具,应使自己的潜能、个性获得全面发展。我们无法否认图书馆每个成员在兴趣、能力、知识背景与发展取向上均存在差异。那么如何对待这种差异呢?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3]141 “和而不同”是一种文明、开放和理性的文化观,中华文明正是在这种多元兼容的主流文化观的引导下表现出多姿多彩的面貌。论古及今,图书馆也应树立兼容并蓄的多元文化观,因为图书馆的和谐离不开馆员自身的和谐与发展。[5]具体而言,图书馆的工作岗位可分为服务、技术、管理等类别,应立足个人优势,扬长避短,让每个人在适合自己的岗位上实现各自的人生价值。
2.2.2 学而不厌: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3]72孔子从不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总是强调要孜孜不倦地学习。图书馆人是文献信息的管理者、导航者与传播者,在知识更新加速的今天,每个图书馆人都应将“学而不厌”[3]66作为自己的座右铭。这不仅是跟上时代步伐的先决条件,也是培育前面提及的“理性化的情感”的重要途径。图书馆人提升自己的文化底蕴后,才能强化图书馆职业精神的自觉与坚持,才能有助于图书馆人文精神的发扬,成为孔子所器重的“博学而笃志”[3]200的人。但令人遗憾的是,当今图书馆人学习的现状不容乐观。图书馆人素质低下往往为人所诟、为己所愧,这也是图书馆难以提高服务管理水平、无法满足读者日益增长的阅读需求的症结所在。但笔者以为,素质不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努力去提高自己的素质。我们不能单纯强调学历的高低,而应重视持续学习的能力。即使学历再高,如果安于现状、裹足不前,也终究会成为“苗而不秀者”“秀而不实者”。[3]94
3 管理层面:《论语》是营造图书馆内人文环境的指南
现代管理学认为,狭义的管理就是领导,是管理者指导和控制下属,使之积极有序地去完成预定任务、实现组织目标的过程,由领导者、被领导者和环境三个要素构成。[6]图书馆亦然。图书馆全体人员组成的管理团队不仅是服务层面图书馆人文精神的践行者,其内部的管理行为又构成了一个第二层次的人文环境。
3.1 身正令行
领导者的权力分为两种:法统权和统御权。前者是由组织赋予的、以强制手段要求其成员必须遵守的权力;后者则是由领导者的个人品德和才能所决定的。孔门儒学十分重视为政者的人格影响力,认为为政的关键是“正”,“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3]129“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3]136这一儒家德治理论的精髓应很好地应用到图书馆管理实践中。图书馆管理者(即馆长)要用自己的道德人格力量来实施管理,发挥其人格的示范作用和榜样功能,即德教。[7]正所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3]129 “为政以德”所形成的人格影响力,会像风一样所向披靡,无不折服,而其自身亦“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3]11
3.2 任贤使能
孔门儒学主张尚贤用贤,重视选拔优秀人才。孔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3]133而现代企业管理把人力作为资源来看待,认为在物质资源、信息资源和人力资源中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人力资源。因此,图书馆馆长应秉公正惜才之心,戒嫉贤妒能之思,提拔任用德才兼备之人,这样才能形成管理上的良好风气,切实进行图书馆人文精神建设。
3.3 诚信爱人
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3]4即治理好国家,君主一定要讲究信用,节俭治国,爱护民众,取信于民。对于图书馆而言,此理实同。“民无信不立”。[3]126现代管理的实践证明,无论对人、对物、对钱的管理,最后归根到底还是对人的管理。其实,人的工作热情、积极性、创造性和对事业的奉献牺牲,不仅要靠他们自身对行业的热爱,还源自领导者对他们的尊重、理解、关心和帮助。图书馆馆长要以诚信的态度对待部属,了解他们的需求,创造和谐的人际关系氛围,形成集体凝聚力。
4 结 语
今天,我们穿越历史的时空,在心灵上遥契先人,回归原典,探寻《论语》与图书馆人文精神的血脉联系,剖析现代图书馆人文精神的内涵。不难发现,图书馆人文精神以哲学层面为统领,以服务层面与管理层面为两翼,三者相辅相成,互为依存,共同构成一个严密而精深的逻辑体系。行文至尾声,忽觉图书馆人文精神之内涵如同《论语》一样,思之愈深愈觉其丰富而博大,远非一篇文章所能详论。“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3]193图书馆事业的兴盛与理论探讨的深入期待更多“博学而笃志”之士的参与,向着“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语)共同努力。
[参考文献]
[1] 沈宝环.在图书馆哲学的竹篱外徘徊[J].图书馆论坛,1996(1):6—10.
[2] 李泽厚.论语今读[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79.
[3] 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0.
[4] 沈光亮.图书馆平等服务的伦理审视[J].图书馆论坛,2008(3):1—4.
[5] 成 瑶.读儒家经典《论语》谈图书馆人文环境的和谐[J].现代企业教育,2007(14):111—112.
[6] 陈德述.儒家管理思想论[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8:200.
[7] 袁红军.《论语》管理思想对高校图书馆人本管理的启示[J].图书与情报,2005(1):23—25.
[作者简介]
宋军风(1976—),女,馆员,博士;姜继业(1976—),男,馆员,本科,均就职于山东女子学院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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